一只绿色的月亮,掉进我年轻的船舱
小号@执色之
 
 

【策瑜】桃花谣

虽然知道没人看但还是怒吼一句:我搞出来了!

没错这是专门放策瑜的小号!!


执色之(莫老师今天更新了吗):



清水旁人视角第一人称叙述流!


就喜欢淡虐淡虐(啥






滚滚红尘,滚滚红尘啊……






---------------------------------




我是个地道的江南姑娘,家在庐江舒县,不宽不窄的河边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院,院墙边上一片桃林。


桃花盛放成连片的绚烂云霞的时候,我们都知道天气暖和了,悠扬的桃花谣小调就在空中飞了起来:“舒县水啊桃花摇,桃花落时春衫薄……”


也只有哼桃花谣这时候,江南各大士族才会仙人下凡般成群出门,几人抬的大轿列成长龙,气派的很。


众多钟鸣鼎食之家中,我唯一认得的就是周家。周家宅邸同我家隔了道浅河,这显赫世家的族人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被一个商贾家的小女孩自作自张当作了亲密的邻居,乃至于纠集了一干整日疯玩胡闹的孩子爬树妄图一睹大宅之风。


周家虽是官家,宅邸却颇有江南文人雅情。乌瓦粉垣,木门青锁,院中一道翠竹掩映的甬路通向主宅,旁有芝兰齐芳。


再多就看不清了,那些男孩子个头还矮,爬不了更高的树。


再者便是,我认得周家公子。十来岁的半大孩子,青竹似的清俊挺拔,眼睛带笑,像块暖玉。他从不坐轿,周夫人掀轿帘儿赏花时就骑马静立一旁,单是那么一站,已经有了些翩翩佳公子的味道。


那时候我们是一帮十岁不到的小野崽子,舒县虽是水乡到底还是乡间,他是我们见到的,第一个好看到惊为天人的人。


浅河的水没日没夜的淌,我们女孩子躲在树林子后头挤眉弄眼,窃笑着偷看捧一卷书立在门口被染了一身波光粼粼的周家公子,在心里添个将来要嫁给他的念头——直到他身边出现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


一样好看的惊为天人,但眉宇要更英气些,笑起来张扬又灿烂,一身停不下来的劲儿。男孩子玩打水漂,他也抄起石子挥臂扔去,一连八个,博得满堂彩,直接晋升成孩子们的老大。


周家公子站在他身后笑。


那是我们认识孙家哥哥的第一天,也是我们的称呼从周家公子变成周家哥哥的第一天。


孙家哥哥什么都会玩。江南孩子老套的游戏,总给他翻出花来——女孩子拿柳绳编花冠费时费力,孙家哥哥一根柳条就能立刻编出无数种花鸟鱼虫。有时候柳条多了,他叶子一撸把枝编在一起就是一根结结实实的鞭子。


随后他“啪”一声抖手将鞭子甩向周家哥哥。


周家哥哥面色不变,习以为常的灵巧扭身躲过那打旋的鞭稍,劈手就朝鞭子中间抓去。


孙家哥哥神色飞扬,打一声长哨从柳树下弹起,就这么和周家哥哥缠斗了几个回合。两人一道扯住鞭子正中,鼻尖对鼻尖,孙家哥哥嘴角一翘,勾住周家哥哥的脖子拉到怀里——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孙家哥哥像一颗不安分的石头,激起周家哥哥这如镜平湖千层浪。


周家哥哥善琴,我们常撒泼打滚央他弹琴,他就把桃花谣编成谱子弹出来,嘴里轻哼着温柔的小调。


孙家哥哥听得有趣,在旁边一挑眉:“什么曲子?公瑾你教教我呗?”


“得了,你那破锣嗓子……”


孙家哥哥的声音在我们耳朵里好听极了。我们嫌周家哥哥要求高,扯着他的宽袖撒娇:“就教几句嘛!”


周家哥哥痛心疾首的看了我们一眼,清清嗓子领了一句:“舒县水啊桃花摇……”


“舒县水啊桃花摇……”孙家哥哥一脸严肃的跟着唱,声音真好听,可就是离调子八丈远。


我们登时反悔,捂着耳朵跳着脚叫他闭嘴。孙家哥哥坏笑一声,扭头又缠了起来:“公瑾,你再唱几次,再来几次我就会了。没有!我没给你下套……”


顺道一提,孙家还有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小子,是个整天捧着书卷读读读读读的书呆子——其实也不尽然,他是想来玩不好意思开口,别扭的要命。


还有两个走路还摇摇晃晃的小家伙,我们喜欢逗他们玩,他们跑起来像两只球滚来滚去。


日子一天一天过,我抽芽似的长高,用孙家哥哥的话来说:“已经有些大姑娘的模子了”。


成了“大姑娘”,我再看孙周两个哥哥的言行举止,便咂摸出了些别样的意味。


他们时不时的牵手与拥抱,动作既是冲动又是克制,好像不克制便要把对方揉进骨头里;他们的目光,平日是闪动却平静的深潭,但凡里头装了对方,就掀起滔天的浪来。


我们这些女孩子在日渐的长大中也学会了掩饰——只是面红耳赤,绝不开口捅破这层窗户纸。


因为我们也看着他们越长越高,孙家哥哥按剑周家哥哥抚琴,一抬眼都是蓬勃的意气,两双眼睛都盯在遥远的天边——


同我们越来越远。


是我们一旦点破,就够不着的远。






果然,没过多久,孙家哥哥身背长枪跨骏马,随着他爹爹出征去了。周家哥哥也不再同我们闹在一起,带着温温柔柔的笑,在他家的大书房一张张写着些什么,落笔竟似有铁戈交鸣的杀伐之气。


我们这群孩子也渐渐走了一个又一个——男孩子去跟着学置办家业田产或随着干活,女孩子躲进深闺手中女红不停,我似乎成了那个留在过去里不愿走的幼稚鬼。


再过了几个月,雪片细密的落下来,城外一声尖锐撕裂的长哨,同雪一样的一队素缟进了城。


打头的那个少年——男人,眉目的英气下压着从未有过的深沉,瘦的脱了相,一双眼睛如死水却坚定的异乎寻常。


也是一身素的公子站在大宅前,眸色深深,紧盯着眼前的人。


“孙策。”他一字一顿。


孙家哥哥抬起头,脸上一瞬恍惚,随后轻轻的翘了下嘴角:“嗯。”


那真的是比哭还难看。我从人群后头挤过去,喊道:“孙哥哥!你……”


孙家哥哥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揉乱我的头发,笑道:“小丫头还在这混呢,凑什么热闹,回家去吧,死人可不好看。”


随后拂袖而去。周家哥哥回头冲我无奈又温柔的一笑,挥手叫我去吧,也随着他走了。


那一瞬间人潮又重新涌到我前面,将他们的背影阻隔的严严实实,我心里有什么一直努力忘掉的东西被近乎残忍的挖掘出来——我已经不再同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的童年,也在猝不及防间溜的没了影。


没料到这便是我同孙家哥哥的最后一次相见了。


往后的日子我也终于真正长成了大姑娘,跟着爹爹学做生意的法子。我是家中独女,男子当家的陈规在我家行不通。打小我便不同其他姑娘——要学读书写字,要学记账,要天天练拨算盘,一遍一遍,乏味的要命。我就耍小聪明,算盘随便摆弄摆弄,功课……冲周家哥哥撒撒娇,也就是他半个时辰不到的事。


直到这天,爹爹在外行商时被战火波及,尸骸都无处可寻。娘一夜苍老了十岁,家里挂上满堂白幡,同不远处的周府为孙家爹爹而挂的遥遥相对。


我终于也不得已退出了过去,端起从前碰都不愿碰的算盘,挺起身子,支住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一年一年翻过,到了我二十这年,桃花开开落落,似乎没人再有心思去赏了。我遇上了一个温和老实的书生,与他相恋,结为连理,共同经营着日渐红火起来的生意。


外边战火纷飞,庐江这块儿姓了孙,我不由想起了小时候那孙家哥哥——他这个年纪,大约也成家立业了吧。


这么想着又记挂起家里,我赶集市回来步履匆匆,在过我家门口那条河的桥上望见一个白衣的挺拔影子,他披散着头发,转头朝我这看来——那双往日清亮亮的眼睛盛满了疲惫。


我愣了半天,快把手中篮子捏断了:“周……周哥哥?”


他一顿,眼睛很慢很慢的弯起来,里面蓄起一层虚浮的笑意,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了。


随后他转头蹲下身,静静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我没过脑子脱口而出:“孙哥哥……”


“嘘。”他打断了我,伸出修长的手指从水上拈起一片桃花,“呼”一吹,桃花飘飘悠悠转了几个圈,卷着一阵香风飞向远方。


他指着那桃花飞走的方向,声音又轻又哑:“他走了。跟着那桃花……飞走了。”


我怔住了,忽然有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涌上脑勺,一股热流窜到眼角,逼出滚烫的泪水。


白色的单薄身影在我眼前模糊成了一个缩小的白点,让我一直到几个人喊着“周大人”来把他拉走,都没法子挪动一步。


我只听到周家哥哥依稀的轻柔桃花谣小调:“舒县水啊桃花摇,桃花落时春衫薄,策马踏花,烽烟若消……”


英气的眉眼张扬的笑容柳条编织的花鸟鱼虫跑调的歌声……也就像爹爹一样,悄无声息的淡出了这个乱世。






浅河的水还在日夜不息的淌,淌着淌着,我家的几个小团子就长成了当年我爬树看周宅那么大,整天在外面疯玩,捡回来什么打仗扔下的断枪箭头,惹我一阵心惊肉跳,斥他们不许再乱跑。


一年多以前中原大军压境,一时间好似阴云不散人心惶惶,而后那“百万大军”被我们的周都督一把火烧回了许都,百姓欢腾,我的心却一点一点落了下去。


周家哥哥……周大都督,他的心是不是随着那片桃花,盘旋在东吴江山上永不停息呢?


我放下手中的活,抬眼看了看日头,准备出去找家里几个到处乱跑的孩子。出门过桥没过几里,却听得响彻云霄的哀乐,一队素缟的长龙从远远的城门走来——像当年的孙家哥哥一样。


我的心凭空一跳,找到自家孩子拉到一边,眼睛便粘在了打头的那个人身上。


那分明是当初捧着书卷别扭的小崽子——已然是众星捧月的君主。


他身后、那口大棺……


我那些自以为早已熬干的记忆又一层一层翻涌上来,他身后那口大棺好像压上我的胸腔,一时难以呼吸。


悠扬婉转的琴音忽然又飘荡起来,连着两个少年轻声的小调,这些温柔的岁月被一点一点的蚕食,再被永远封存。


“娘,你怎么哭了……”孩子拉了拉我的衣袖。我错愕一瞬,抬手抹去满眼的泪,咬紧牙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我不忍看下去了。






后来,后来啊……我们这块小地方姓了曹姓了孙又姓了曹,战火纷纷扬扬永不熄灭,一代又一代人远去,我眼睁睁看着岁月在身上刻下疤痕,撑起佝偻的身子,在病榻边控制不住汹涌的回忆。


我已经活了够久啦,孩子们已经半白了头发,儿孙挤满我的膝头,可战火还是没有停,那样的两个少年也再也没有出现。


我能感觉到身体里的火焰只剩豆大,疲惫涌了上来——在外面传来亡国消息的那一瞬,我控制不住的闭上了眼睛。


一片黑暗中慢慢浮现出两个舒朗的笑容,我恍惚听到轻柔的桃花谣小调,一点一点淙淙跳出来:


舒县水啊桃花摇,桃花落时春衫薄。策马踏花,烽烟若消——


从此并辔青山看不老。

14 Dec 2018
 
评论
 
热度(68)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十十早 | Powered by LOFTER